沉汨有双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婴儿般不含一丝杂质,又有种阅尽世事的透彻敏锐。
而此刻,这双眼睛正看着他。
涂衔宇捏在车筐上的手指收得更紧,他脸上的笑因为情绪紧张和过久的维续变得紧绷僵硬,但像在和什么抗争似的,他死撑着那张难看的笑脸,寸步不让地和她对视。
“你大概对普通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沉汨终于开口,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某种既定的事实,“对我而言,你和仰光并没有什么区别。”
涂衔宇的脸有一瞬间扭曲:“没有区别?”
他咬着牙,看起来像是用尽了全力在呐喊,但事实上他出的声音细弱得像是一只快要断气的小猫。
根本不需要动「读心」,她就已经可以从之前几次有限的接触中了解到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弱小却又不甘弱小,卑微却又病态自傲,某些时候,她甚至能从他身上清晰地照见自己。
可她知道,只有偶尔。她和他,并非同类。哪怕她现在身体能够异化,她也不觉得她已经不再是人类。
“同样被圈禁,同样不甘心,”她看着他,“同为觉醒者,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和仰光同样的年轻,他们应该有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
“所以,你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沉汨往前推了一下车,这次抓在车上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般缩了回去,车顺利地推动了。
涂衔宇呆呆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过去,垂下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横冲直撞,他像是一个长期被禁锢在自我约束的牢笼中突然被放出来的囚徒,茫然地看着笼子外的一切,完全不知道手脚应该怎么放,第一步应该朝哪儿走。
他眼眶不受控制地热,像是被她牵引的偶人,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踉跄追去。
“沉汨……”
刚看见抱着东西转出货架的伏曲,沉汨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扬起,胳膊就被人从后边拉住了。
她回过头去,在一众停下脚步看来的顾客诧异目光中,对上了少年那双哭红的泪眼。
“别丢下我……沉汨……别留我一个人……”
人来人往的市,精致漂亮的少年哭着挽留——
沉汨久违地感受到了后脑勺懵的酸麻,她张了张嘴,看着他那不断滚落的泪珠,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只爪子被自己咬得血淋淋的兔子。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牵住他的:“好了,别哭了。”
少年哭泣一停,湿漉漉的眼睫闪动两下后随着视线一并垂下,那双交握的手印入他红的眼睛,他像是找到归属的雏鸟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朝收银台走去。
周遭看热闹的人出或善意或戏弄的笑和低语,对面抱着东西定在原地的伏曲终于黑沉着脸朝沉汨走来。
东西放进购物车里,伏曲看也没看被她牵着的少年,接过她单手不太好掌控的推车:“我去结账,你先带他出去等吧,记得找个暖和的地方,人有点多,我估计会花点时间。”
“嗯,”左手在伏曲靠近说话的时候被少年牵得更紧,沉汨无视他双手都包过来的黏糊劲儿,冲着伏曲露出个笑,“外面开了一家甜品店,一会儿我把菜单拍给你。”
伏曲眼底浮起笑来,“好”字还没说出口,牵着沉汨的少年就一脸不虞地拖着她往外走。
被两个外形如此优越的男性夹在中间本就足够引人遐想,更何况这两人还明显互不对付。
沉汨无奈地看了伏曲一眼,在他的目送下被涂衔宇连拉带拽地拖出了市。
周遭的打量和低语在仅剩他一个目标后越集中明显。 伏曲面无表情地推车去排队买单,心里的暴躁被强行按下去。
作为她和师仰光感情的插足者,他似乎并没有立场去指责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不知羞耻的纠缠。
更何况,她还主动牵了他。
她喜欢他吗?
伏曲攥在把手上的手指蓦地收紧,胸腔深处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揉了一把,那股尖锐的酸痛叫他呼吸都困难起来。
怎么办?他不想她再有其他人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呢?
伏曲:作为小三,想封死小四小五小六的上升通道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