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也不再说话,背着手站了足足有一刻钟,才转身又重新走入了黑暗中……
高家的院门口,刚刚把高老爷子的灵棚搭起来。
起脊大棚很是气派,完全能够得上高家的大户身份,院里人来人往,都忙得脚不沾地儿。
大少爷身披重孝跪在高老太爷的灵前,低着头,和平时那份窝囊相一般无二。
高家是钟鼓楼一带出了名儿的大户人家,高家大少爷的窝囊同样也是出了名儿的。
“杵窝子”是所有人对大少爷背地里的评价,出了奇地一致。
这高老太爷一辈子豪横,白手起家攒下了这份偌大的家业,可偏偏人丁不是很旺。
正房高穆氏先后生下两儿一女,就是现在的大少爷和二少爷,那可怜的千金小姐还没满月,就没了。
两房姨太太,只有一房争气生下了一个宝贝疙瘩,活蹦乱跳的一大胖小子。
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五岁那年,这孩子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这个“没了”据高家人说,还是夭折。置办了一口小棺材,草草就埋了。
“高家是大少爷窝囊二少爷花,瞧着吧!高老太爷这份大产业,这俩儿子没一个能守得住。”这是外人在老太爷死后悄悄议论的,也是出了奇的一致。
可甭管这大少爷再怎么窝囊,那也是长子,这可是谁都替代不了的位份。特别是这丧事,打幡儿摔盆儿必须得是长子过手,别的很多事也是绕不开大少爷的,起码在面儿上,还得人家点头做主才能做到名正言顺。
管家高远山搀扶着大少爷出来,在正堂先坐了。那把太师椅一直是老太爷坐的,现在易了主儿,看着却不像那么回事儿,怎么瞧他都没那个气场,坐不踏实似的,压根儿镇不住场面。
“二爷呢?”大少爷一直都没什么精气神儿,弱弱地问。
“二爷还跟房里呢!要不我让人叫一声,各家掌柜的都到了,二爷不露个面儿,也让别人笑话不是?”高远山站在旁边说。
“别价,我可受不了他甩脸子,咱先支应着吧!”
这个当口,后院儿的马胡子屁股着火似的跑进正堂,进屋就来了个老太太钻被窝,摔倒在地上。
“怎么茬儿?撞见女鬼啦!”话一出口,高远山觉得这当口说这个有点不老合适的,偷眼看了看大少爷,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堆在太师椅里,耷拉着脑袋。
“二……二少爷没了!”马胡子带着哭腔儿爬起来说。
“怎么着?你再说一遍……”高远山大惊,上前搀扶起马胡子。
“二少爷……二少爷叫不醒啦!”
“人……人在哪儿?”大少爷也惊得站起身,有点找不着北了。
“就在卧房里……您跟我来……”
二少爷的房间都是西式家具,高老太爷生前总是骂他崇洋媚外,弄个椅子都是黄白颜色儿的,看着就不吉利。这时候他的尸体就躺在那张西洋风格的大床上,穿着那种大少爷同样看不惯的睡袍,脸色铁青,紧咬着细白的牙,死得踏踏实实的。
小僧不知什么时候从那些念着往生咒的僧人中离开,也到了二少爷的房门口,双手合十,低垂二目。
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邱道青先生的“孤”字解得精准至极,大少爷,您千万要在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