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雪站在原地,听着茶水沸腾的声音,怔了半晌,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冰糕也好,那一声“师兄”也罢,都是不确定之下的悄悄试探。
既如此,他干脆顺着谢折风的怀疑,做出想以双修冲击渡劫期,愿意当一个替身的姿态来。
他知晓谢折风不喜如此。
这不是上一世的他可能做出的举动,谢折风这般离去,多半是觉得这不是记忆中那个性子温润、高洁温谨的师兄。
应当是暂时让他混过去了。
只是此法着实伤敌伤己,他自己也差点被勾回千年前和师弟相处之时,直至此刻都觉着喘不过气来。
刚才他险些顺着那声“师兄”应答。
若是当真应了……
当真应了会如何呢?他似乎也想不到。
他最开始是不想再死在谢折风手中,可他如今已经知道,谢折风不会杀他了,但他还是不想暴露。
他缓步走回石桌旁,坐了下来。
谢折风走了,他才拿起冰糕,一口一口地啃着。
味道很熟悉。
……是谢折风亲手做的。
他突然不想吃了。
他刚放下,云皖回来了。
“仙尊走了?”
“……嗯。”
“宿公子,你和仙尊……?”她支支吾吾的,“我、我是不是不该问……”
他笑道:“没什么,你一向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行。”
“是……”
他不说话了。
方才那一声“师弟”实在是耗费了他太多心力,他如今都还惶惶出神,心有余悸。
云皖见他状态不对,干脆在一旁说起了这两日落月峰的琐事,陪他谈心。
“……就是那日来拜访宿公子的宋仙师,我听落月峰的弟子说,他将照水剑阵的往事以入梦的方式告知了所有照水生灵,第二日,仙尊便顺着此事,又将一些这么多年来收集的那位首座的事情刻成玉简,传给了万宗。
“听说照水城这几日格外冷清,没人想到千年来传颂的故事根本和真相不一样。还有人去照水剑下跪拜,因为那位首座已经死了千年,尸骨无存,连个祭拜之处都没有。唉,我也是照水城附近长大的,我也没想到……
“不论他是何名声,他确实从来没有愧对照水城生灵。
“宿公子,你说,楼城主祭剑一事既然有着那么大的隐情,那位首座难道真的如传闻中那般罪行累累吗?不论如何,四海万剑阵是他一力促成的……”
安无雪吃完了仙果,唯独绕过那盘谢折风亲手做的冰糕。
他嘴里还含着东西,含糊道:“也许吧。”
云皖又说:“还有宋仙师的师父,就是那位也来拜访了好几次的秦长老!我刚才凑了个热闹,看守霜海附近的弟子和我说,秦长老现在就在苍古塔前,非要进去不可,守塔的弟子都快撑不住了,也不知道秦长老到底要干什么……”
安无雪无奈:“他还在闹?”
“……闹?”云皖隐约觉得这个字眼有些奇怪。
宿公子的话似乎不是在说修真界第一大宗数一数二的长老高手,仿佛在说什么闹心的同辈同门。
安无雪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宿公子要去哪?”
“苍古塔。”
“什么?”
安无雪已经走了。
他修为恢复到大成期巅峰,虽然本命剑春华还在谢折风手中,但是随便用普通的灵剑御剑而行也不难。
落月峰千年来格局毫无变化,他循着记忆,很快到了苍古塔下。
苍古塔一如千年前。
他曾在塔顶受刑百日,只是这么从外侧看去,便觉得遍体生寒。
“让开!”
前方传来秦微不悦的声音。
他举目望去,瞧见足足十几个守塔弟子拦在门前,玄方也抱剑不动,隔着秦微和苍古塔的入口。
只听玄方说:“秦长老,塔内皆是穷凶极恶的仙修和修浊入魔的魔修,自苍古塔建成以来,从来没有无缘无故让门中渡劫修士进去的道理。”
秦微“切”了一声:“两百年前谢出寒进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