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阿笙并未意识到伙计是在同他说话,直到他手中的衬衫被粗鲁地给夺了过去。
阿笙抬起脸,但见伙计黑着张脸,压低了嗓音,“我说您这个人进来后怎么都不搭理人,原来您是奔着沈老板来的。我告诉您,沈老板最烦你们这种没钱捧场,只会私底下下作地跟踪他,企图接近他的人了。
我劝您是见好就收,在我未将这事告诉沈老板之前立马走人,您也别耽误我做生意。”
伙计虽然一口一句“您”字,可话里话外,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
…
阿笙过去的确算是沈老板沈晔芳的戏迷。
可打今天起,他日后怕是再不会想要去看沈晔芳的戏了。
倘若沈晔芳当真便是同康小姐私会的那个人,他同康小姐两人给他造成这样大的麻烦,他哪里还会想要再去听对方的戏。
听了伙计的话,阿笙倒是一点也没有恼。
这店里的东西贵得咋舌,他正愁等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理直气壮地空手出去呢。
伙计既是将他误认为是沈晔芳的戏迷,阿笙也便将错就错。
他装出一副心思被说穿的惊恐模样,低着脑袋,转身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穷酸戏迷!
跟到他们店里来空手壮阔来了!
伙计本来要骂出声,见更衣室的门被打开,老板同沈晔芳一起从里头出来,便只得将话给吞进了肚子里头。
“果然是人靠衣装……沈老板,您瞧瞧,您穿上这衬衫啊,当真是摩登极了!从头到脚都透着洋范儿!
您这个月,不是要去谢二爷那儿唱堂会么?那谢二爷是留洋回来的,您到时候换下戏服,穿这一身西装,从一个儒雅的沈老板,摇身一变,变成帅气又摩登的时尚先生,保准他移不开眼。”
阿笙推开门去,听见掌柜的奉承的话,心里头吃了一惊。
二爷……要请沈老板去春行馆唱堂会么?
…
阿笙出了洋装店,低着脑袋。
他几乎可以肯定,沈晔芳便是那天晚上他瞧见的,同梅香说话的那名男子——
无论是他头上戴着的那顶西式帽,似曾相识的下巴轮廓,还是他右手大拇指上带着的玉绿扳指,都足以作证。
再有
……
阿笙也是今天见着人,方才想起,他曾经在给康府外送时,在春行馆外头便瞧见过沈晔芳!
那时,沈晔芳也是戴着一顶西式帽,没有坐车,低着脑袋,匆匆从他眼前走过。
只是,倘若沈晔芳当真便是那个同康小姐私会的男子,那么他要怎么才能还自己清白呢?
当面质问?
沈老板大概率怕是不会承认。
他同康小姐的流言传得这般沸沸扬扬,倘使沈老板当真有心,早就该上康家提亲,亲自用行动“破”了流言才是,哪里还会让流言愈演愈烈。
沈晔芳吃的便是梨园的这碗饭,名声于他,重要自是程度不言而喻。
既事梅香也找过他,说明康小姐应当也曾试图要他负责。
然而,康府那边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康府败落,康家几个少爷都是败家子,康小姐一个女流之辈,连可以仰仗的人都没有,像是拿沈晔芳没辙。
阿笙咬着指甲,心不在焉地过马路。
如果康小姐都拿沈晔芳没辙,那他可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沈老板承认他同康小姐的私情呢?
倏地,阿笙的手臂被人扯住。
阿笙尚未反应得计,便连手臂同身子一起,被一股力道用力地往后一扯。
后背撞上一堵胸膛,一辆马车从他前头疾驰而过。
阿笙吓一跳,瞪圆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