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城的声音无比平静,仿佛只是在闲聊夜话。沉默之余,云时端着食案缓缓推门而入,房门吱呀推开,又吱呀关闭,而后又悄无声息地将饭菜分别摆放到桌上。
他站在桌前愣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终是鼓起勇气回身,明亮的杏眸,毅然凝视着她:“我已打听到,那芳庭书院便是在风西城北边,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里。你若急着去,明日一早我可以陪你,但你先要养好身体,书院跑不了。”
“好。”茗城的回答干脆利落。她抚了抚白玉尘的手后悠然起身,慵懒地展开双臂,“坐了几个时辰,又累又饿!”而后坐到南风身边开始狼吞虎咽。
南风撑开折扇,微风拂起碎。看着她面上的若无其事,和时不时调侃两句白日里所见的王大娘,将白玉尘引得咯咯直笑,越忧心起来。
她游走凡间才不过数月,师父度去的那千载修为,却已几乎耗尽,如今连催动天玺的时间也如此长,想必再不过多久,她便再也无法压制那无相玄冰,最终使得元神尽毁。
折扇骤合。她刻意避开的话题,也是师父派他来此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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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雨垂落如幕。雨珠砸落到黄土地面上,汇成数不尽的湍急溪流。偶有三两个路人披蓑戴笠而过,在泥泞的路面上留下一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茗城一行四人此刻正围坐在客栈一楼客堂。
白玉尘一脸焦躁恼火地咬着嘴唇,时不时还会唉声叹气两声,而后趴到桌子上,顺着茗城袖角的一处线头,慢慢向外抽拉丝线,直到那整个袖摆都褶皱起来仍不肯松手;南风在最外侧靠近大门处,微合双眸,轻摇折扇,面色沉静地倾听堂中的细碎低语,有时会停下摇扇的动作,平静品一口茶;身旁的云时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盯着茗城举杯饮茶,待茶杯空了再给她续上,一遍又一遍,反复了数十回;茗城则坐在最内侧正对大门处,慢条斯理地饮尽一杯又一杯茶,好不惬意。
“看来又要耽搁一天了……”白玉尘耷拉着眉头,撅着嘴继续抽丝。
茗城则是看着手里的茶杯,不以为然:“不差这一日。”她将白玉尘手里的袖子扯回来,无奈白了一眼,勾着手指敲了敲其鼻尖。
“茗城!”白玉尘气恼她的不紧不慢,脸颊微红起来。
“这位……”静逸之中,茗城身旁凑过来一个樵夫打扮的男子,腰间还挂着一把镰刀,正上下打量她,“可是传说中的圣女?”
茗城双目一惊,当即放下茶杯斩钉截铁道:“我不是。”
桌上其余三人同是一惊,目光从她身上缓缓移到樵夫身上。
樵夫疑惑地摇了摇头,将要离去,复而转身:“姑娘真的……”
“我不是。”茗城艰难地拉开一丝干笑,语气坚定。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被称呼为圣女了。
可圣女这个称呼,除了能让她离死更近一些,没别的用途。
这一回,邻桌一对正在闲谈中、装扮华丽似商贾的男子闻声瞧了过来,相视片刻后,其中一人亦同样凑过来:“这位姑娘看着……的确很像那位圣女啊!”
“我不是,你们认错了……”干笑越来越勉强,最终索性拉起白玉尘的手,欲快逃离。
“为何要逃?”白玉尘低声问。
还未等茗城回答,她脚尖上忽地扑上来一个满头银的老翁,所出的哭声正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圣女啊,求求你显灵吧!我……我快活不下去了!”
客堂内一时间嘈杂不断,人们纷纷向这处看过来,有的甚至走出座位围上近前,只为凑一凑这难得的热闹。
“这位老人家……不管遇见何事,亦不能随意跪拜他人啊!”白玉尘警觉地将茗城揽在身后,轻声道。
“圣女……你有所不知,我那泼妇般的内人……她非说我多看了隔壁张寡妇一眼,天天对我拳脚相向……这种日子……我是一刻也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啊!”
几人面面相觑后,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