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胜是茅岗土司王爷覃良顺的侄儿,因善带兵打仗,很受重用。覃良顺在收到侄儿传信,得知有了跟桑植土司讨价还价的筹码之后,立即让他暂且按兵不动,所有之事待他赶来再说。
覃文胜喜不自胜,还以为王爷亲临前线军营,必定会对他大加赞赏一番,谁知恰恰相反。覃良顺下马后,不由分说便把他劈头盖脸一顿怒骂,直骂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覃良顺年事已高,加上连夜赶路,一刻也不停歇地赶过来,此刻早已累了,板着脸,大口喘息着,直到喝了口热茶,才慢慢平息激动的心情。
覃文胜在王爷面前丝毫不敢造次,可他又实在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故也只能实言相告。
覃良顺叹了口气,放下茶水,缓缓说道:“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这可是孔圣人留给有人的忠言良语呀。两兵交战,双方要凭实力在战场上见分晓,阴谋阳谋虽可用之,却唯独不可拿对方父母、朋友相威胁,如此一来,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覃文胜总算是明白了王爷的苦心,可他并不完全理解和接受,因在战场上拿父母、兄弟和朋友要挟对手的事自古有之,为何到他这儿就不行了?
“那是他人的事,与你我何干?”覃良顺猛一拍桌面,“此种下作手段,在本使这儿是万万行不通的。”
正统年间,朝廷在茅岗设置宣抚司,以土司为宣抚使,此后土司王爷便自称本使。
覃文胜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覃良顺突然话锋一转,老谋深算地问他:“你可知当今土司,哪个野心最大?”
“容美土司?唐崖土司?侄儿不太明白……”覃文胜踌躇道。
覃良顺冷冷一笑,说:“容美、唐崖虽大,却与我鞭长莫及。唯有北江土司,彭氏为大。”
覃良顺道:“彭氏土司确实强盛,可它并不对茅岗构成威胁……您是否闻到什么风声了?”
“谁说他对咱们不构成威胁了?简直一派胡言。”覃良顺骂道,“本使近日确实收到消息,彭氏打算对咱们出手了。”
覃文胜大惊,忙问道:“消息确凿?”
“彭翼南那只老狐狸,仗着跟朝廷关系紧密,有朝廷替他撑腰,妄想一口吃掉我们,而后一家独大……”覃良顺脸颊微微颤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本使就算拼了老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覃文胜瞬时就完全明白了覃良顺之意,唯唯诺诺地问:“您是打算与桑植土司联手,再去对付彭氏土司?那此人……送还回去?”
“有了这份见面礼,想必向思安不会再记前嫌。若我与他联手,胜算又大了一成,彭冀南就算兵强马壮,那又如何?”覃良顺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起身就要离去。
覃文胜在背后说道:“王爷,此行凶险未卜,为以防不测,还是我陪您去吧。”
覃良顺却已朝着外面走去,并头也不回地说道:“本使会亲自把人送还回去,你就在此宽心等候本使归来吧。”
翌日晌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向怀光正于军帐之内同墨白饮茶,墨白内心焦躁,表面却波澜不惊。向怀光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免笑着说:“覃文胜今日之内若未派人前来,不出明日必定会有消息。”
“雁兄是因阿妈和月儿落入敌手,我这心里总七上八下的。”墨白说。
“若不是他出手助我击退覃文胜,也不会惹火烧身。如此说来他生今日之事……”向怀光话音未落,谁知便有土兵进来禀报,称茅岗土司派人来了。
墨白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他不禁大笑道:“走,与我去会会他们吧。”
军帐大门之前,墨白没想到一眼便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雁南飞,手上还提着寒铁宝刀,本以为他会被五花大绑地押着送回,谁知竟是自由之身。
向怀光更没料到竟会是覃良顺亲自过来。不仅如此,覃良顺一见他便下马当面悔过,称自己管教无方,千不该万不该让覃文胜使出此等手段相威胁,毁了与向思安多年前的交好。
这一下,向怀光便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慌忙把覃良顺让进军帐,以客相待。
这边,墨白与雁南飞早就热火朝天地说个没完没了,虽才分开几日,却已像隔了三秋。
“没成想覃土司竟是如此心胸宽阔之人,他说要亲自送我回来时,我还以为在梦里。”雁南飞此番被扣押,除了暂失自由之外,倒也没受多少苦头。
墨白之前所有的担心,此刻在见到安然无恙的雁南飞之后,早就烟消云散了。
“怎么没见阿妈和墨月?”雁南飞实则早就想问,墨白微微一笑,说:“月儿因太过担心你,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雁南飞心有罅隙,却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要去看她。墨白随即起身说道:“我带你过去吧。”他去帐内将母亲叫了出来,如兰一见雁南飞,当即又惊又喜,正打算跟他说说话时,却被墨白给拉走。她走的时候,笑眯眯的,心情大好。
雁南飞在军帐前站定,正犹豫着见到墨月后,该跟她说些什么话,墨月突然就出来了,四目相望之下,无言以对。正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二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笑着笑着,墨月眼眶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