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总是中午做梦,梦里我也是嫁了人的,却不是彭明,而是另一个男人,一个我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男人。
梦中的丈夫总是背对着我,时而教育着我们的两个儿子,时而与躺在病床前的他的母亲轻言细语,时而对着一个模糊的已婚女孩轻声安慰。
我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我就是觉得熟悉,感觉得到他对所有人的温柔与耐心,还有对我的不屑和冷淡。
传来咣当的响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瞧着那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我的婆婆,以前的彭夫人穿着还算体面的绸衫由着她身边一直服侍的陆婆子扶着进来。
婆婆好似喝多了,脸红扑扑的,带着兴奋的笑,手还比划着,陆婆子不住地点头,走得近了,我听到陆婆子道:“没错,太太说的一点没错,这是门好亲,老奴瞧着那郝家似也有这个意思。”
郝家?我坐在竹榻上想着婆婆今天这是去里来着?
哦,对,去了镇上的里正家里,他们家今天给孙子办百日宴来着。
我们是去年入秋的时候到的这里的。原本公公想着在京城附近落脚的,但没想到总有以前贤王的旧部,那些不死心的来寻公公与彭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拿银子出来,要寻得机会东山再起,说是贤王有一外室的儿子被他们藏了起来,他们要保那孩子上位。
看着拿着几把刀,一脸横肉,穿着粗布衣裳的泥腿子一样的人,别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是真的,以他们的情形和京里的局势,还真是敢说大话。
公公不敢惹这群人,明知道他们是来讨银子的,给了二十两后连忙就要搬家。原本那处也是赁来的,刚刚交了一个月房租,只住了几天,心疼的婆婆骂起来没完。
当然,她只敢在我面前骂,话里话外是怪我动了和离的心思,让人去白家出面的事。
没错,在还没有离开京城时,我就让春红悄悄地去了趟白家,我想让舅舅出面帮我和离,哪怕是休了我也行。跟着彭家,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尤其是临走那天,公公把卖书的银子递给我时那狠狠的一下,好久我都感觉手背腻腻的不舒服。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意思,从我嫁进彭家,他就丝毫不掩示他的企图,而让我愤怒的是,彭明对这一切却当做没看到,有时还故意让我单独去公公的房间送衣物或吃食。
只那个时候,京里还没有变化,虽然我出嫁后就没有回过沈家,但对外总归是沈阁老的孙女。且我也没给过他机会,我也不屑于应付他这些,那个时候我坚信,贤王一定会赢,刘家一定会得利,而彭家一定会如六妹妹说的那样。
所以,我总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凝视,好似把我的衣服看透一样的不自在。但他从未也不敢有太过大胆的行为。
让他开始对我动手动脚的是姨娘的离去的时候。
我接到沈家消息的时候,着实惊讶,怎么可能?这才多长时间,想着我出嫁前一天去瞧她,说出的那绝决的话,我后悔的心都碎了。
彭明对我姨娘的去世丝毫不在意,在他看来,那只是姨娘,对于我准备与白家一同去沈家看姨娘,他很是惊讶和不屑,任凭我怎么说还是一大早出了门去。
在我等白家来接我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彭家花园的长椅上哭泣,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我姨娘去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因由只有一个,姨娘被沈如蕙害死了。
身后有人走过来,我以为是春红,我让她去门口盯着点白家的马车。那人越走越近,慢慢的,一只手抚上我的肩膀,由外向里抚摸着,慢慢靠近我的脖子。我似找到了依靠,以往,春红是不敢这样的,她也许是担心我,我这样想。
我把后背靠过去,依在那人的怀里,我感觉到不对,不像是春红的身体,猛地转身,正瞧着公公说不出的表情瞧着我,似心疼,似怜惜还有一丝丝小心思。
我连忙站了起来,他看到我流泪的脸,上前道,“知道你伤心,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是你的姨娘,我不好跟你去。只是人都去了,磕个头也全了你们的母女情份,别让我担心,知道吗?”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擦着我眼角的泪,那如同女人一样保养得宜的手此时尤如蛇的芯子一样冰凉。
我往后退一下,也没说话,急急地跑了出去,后边传来他哈哈的大笑声。
从我姨娘死后,我与白家的往来也少了,而沈家,我也从来没回去过,公公似乎现了什么,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却是小动作不断。
没有人的时候,我是说没有彭明母子三人的时候,他会突然贴近我的耳朵说上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比如什么昨天晚上没睡好,前个花楼那个丫头侍候的不舒服等等,看着下人们好似没瞧见的样子,我只觉得当时嫁来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