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佐飞见她还有扮鬼脸的兴致,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便一扫而空了:“好好,她的主张总是对的。不管怎么说,只要你不灰心,将来还会有重振旗鼓的机会。那么……抛开学业,你最近好吗?你总不来家里吃饭,你那位要好的朋友,心里很着急呀!”
话音之中隐隐有旁敲侧击的用意,大抵还是担心愈传愈烈的三角恋,会演变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件事,苏傲雪就想不到法子可以让佐飞放心的。甚至,她自己都不放心自己。
至于去做客的话,苏傲雪不肯立刻答应,只含糊道:“改天请慧姐也来我家里坐坐。”
她自有一番难言之隐,李海存这人心思难定,前一阵已经不再强迫她社交了,最近却又开始拉着她认识新朋友。除非是一直守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否则去过一趟佐飞家,李海存必然会说,既然不是完全禁绝社交,自然就该和他出双入对,他们该用恩爱夫妻的行为来打破外面的谣言。
“哦……”佐飞若有所思,“那再看吧,她也很忙,每天都是两点一线。”
“我先回家了。”苏傲雪觉得再待着,很容易尴尬的,于是赶紧止住谈锋,一溜烟就走了。
然而,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前脚刚逃回家里,后脚就听见李海存说:“胡云九邀了一个局,这你可不该推辞。”
苏傲雪呆立着,眼睁睁看着一张请客帖子扔在了她手里。
李海存那话自然是对的,如果是胡云九相邀,还真是不能够拒绝。不管胡云九抱着什么心态做了一回引荐人,总而言之,《弃婴》的公演有赖于他的人脉。而公演的失败,确实也带给了他一些小麻烦。那么,这个人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聚会的地点在一处花园别墅,主人正远行欧洲,拜托胡云九照管照管。作为酬谢,自然就默许他偶尔来此小住,或者请一帮朋友来开派对。
虽然别墅里也有看房的佣人,却未必能认得胡云九邀来的所有客人。因此,他带了自家的老妈子过去使唤。
老妈子听见有人揿门铃,迎到门口看见一对老熟人,笑向客厅里引,道:“李先生、李太太来了!”
李海存老穿着那身浅灰色的哔叽西装,老妈子引路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两眼,觉得下次认人简直不用看脸了,光是瞧见这衣裳,就能认出来。倒是最近很少见他带着太太出双入对的,许久不见苏傲雪,脸是清瘦了不少。不过看她的装束,可比她家先生高明了不少,蓝印度绸旗袍,脚下是湖水色的花缎子高跟鞋,颜色搭配很得宜,而且是没见穿过的簇新衣裳。
这样看起来,李先生一定是个爱妻的男人,摊上那些流言还真是不幸。
不知情由的老妈子,照自己在主人家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想的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客厅里本就各怀心事的一众客人,谈话更是夹枪带棒的。
李海存有心开拓新的社交局面,和这班人有日子没见了。原想着今天也不来的,可架不住苏傲雪最近哪里都不肯去。哄是哄不成,动手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下手的方式不能太狠,真要逼她出门未必没有手段,只是怕皮肉打坏了,即便肯出门也不见得有好的成果。
为了循序渐进,他才决定先想法子带出来一次,只要打破了苏傲雪不社交的规矩,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只要这次赴约了,李海存下次就有话说了,可以批评她红杏出墙还要装贞洁烈女。能和杜景堂有交集的圈子,她就乐意去,不能碰着杜景堂的圈子,她就不肯去。用无廉耻去压迫女子,总是很容易成功的。
所以,他夫妇二人刚进来,就引起人很大的惊异,纷纷上来说着“短见短见”。
其实,这些人看似热情,实则是为了能近距离看一出好戏而兴奋。毕竟,角落里那个端着葡萄酒一直不说话的男人,不是杜景堂还能是谁?
苏傲雪看见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到这边来,心里真一点准备也没有。早知有这么一幕,她出门前就不该扑胭脂,想必脸烫到了现在的程度,比什么胭脂都更惹眼。
只那样不经意的一瞥,就能现他比先前瘦了些,尤其眼窝的皮肤好像多了许多纹路。大概遭受了一再的拒绝之后,他常常在夜里失眠。
可是,她的日子又何尝好过!
虽然不出门,但外头说的闲话,她其实都知道。许多人都认为她不自重,勾三搭四这种评价已经算是轻的了。她从记事起,就缺少作为人的尊严,越是缺少就越是想要。因此,当杜景堂跟她谈爱情的时候,她执着于对等。必须是她靠自己的本事挣脱了李海存的魔爪,在一点不欠着杜景堂的前提下,才肯考虑别的。
然而,人生的另一个常理,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容易失去。她的坚持没有感动老天,不知是哪里露了马脚,被人看破了不说,还对传闻不断地添油加醋。
三角恋爱中,李海存那一角是最镇定的。他看见杜景堂当着许多人还敢用眼神勾搭苏傲雪,固然心中不快,可转念一想,今天这个错处是送上门来的。一个女人让丈夫当众坍台,放在过去可是要浸猪笼的!也就是赶上了改良的时候,才不需要苏傲雪付出代价。
等回去之后,李海存可以站在道德高点,慢慢地拿捏这对狗男女,未尝不是好事。将来他手边经济活动了,社会地位自然会提高,到时不愁洗刷不掉今天的屈辱。
江红梅看他们三个人各有一出默剧在演的样子,有心点破这桩轰轰烈烈的丑闻,故意高声笑问:“杜先生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问之下,满屋二十几对眼睛由不好意思总盯着人瞧,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看戏。
虽然江立权也爱凑热闹,可是爱看归爱看,但不能让人传说出去,是自己的新太太挑起一场大戏的。要不然人家背后不得骂他治家不严,纵容新太太成为这个圈子里的挑事精。于是,扯着江红梅的衣袖,以目警告她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