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照着他的话做,上前拉住傅芎昊往屋里劝。可傅芎昊赖在原地,屁股直往地上坐,不肯跟她进去,一副要就地撒泼的样儿。
傅斯颐皱眉看着傅芎昊:“傅芎昊,别让我说第二遍,你马上跟王琦进屋去。”
傅芎昊杀猪般的哭声一时间小了下来,他犹豫了一小下,眼珠子一通乱转,偷偷看一下傅人杰的脸色,又偷偷看一下傅斯颐的脸色,权衡了一下,最终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王小蜜进屋去了。
他虽然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习成绩很一般,智商上并不突出,可偷奸耍滑的本事天生就会。
走廊里再度安静下来。
傅斯颐正要劝傅人杰也进屋去,傅椎祁看着他俩笑起来。这一屋子奇葩,哈哈哈哈……
傅椎祁这嘲讽的笑容令傅人杰原本冷静了一些的情绪顿时又沸腾了,他挣扎着又要上前去动手,傅椎祁不但不躲不跑,电梯早就来了他也不进去,甚至还往回走,走到傅人杰的面前只有一步远的距离,脸上挂着挑衅的表情大声说:“打啊,打我啊,有种你就亲手打死我,不然你就是没种,不但我不是你的种,那俩也不是!”
这种话是傅人杰根本不能动的忌讳,他闻言登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把傅斯颐都给甩开了,扬起拳头就要朝傅椎祁的脑袋上砸过去——
傅椎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轻飘飘地说:“陶沛还没死呢,想让我一会儿去他面前说你是因为知道我要去陪他所以怒而打我的吗?”
拳头挟带着风声停在了傅椎祁的脑袋旁。傅椎祁眼都没眨一下,轻蔑地嗤笑出声。
傅斯颐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椎祁……”
傅椎祁没理他,继续看着傅人杰。
傅人杰确实怂了,犹豫了。
陶沛……确实,陶沛还没有死。虽然他这些年退隐并且一度病危,可依旧处在傅人杰不能得罪的高度。
傅椎祁看着他这副样子,说:“你真好笑。”
傅人杰脑门子嗡嗡的,下意识又举起了拳头,可再怎么丧失理智,脑子里最后的那根弦还是绷着的,告诉他不能冒这种险。
但是他真的很恨,很愤怒,很想亲手杀掉这个杂种,他毕生的耻辱。
傅斯颐也看出了傅人杰的心绪,皱着眉头再度拉住他,然后催促傅椎祁赶紧走。
傅椎祁这才转身去按电梯门,门开后他走进去的时候听到傅斯颐在身后说:“椎祁,路上注意安全。”
傅椎祁走进电梯,转过身,看着傅斯颐。电梯门缓缓合上,他在这个空隙中眼神淡漠地看着对方,说:“装什么好心人,你也是受益者。”
傅斯颐还想说点什么,门已经关上了。
傅椎祁找了个附近的商场过去买了套衣服换上,整理了一下形象,就马不停蹄地去机场飞去了港岛,进入32号别馆,见到了陶沛。
陶沛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何况身居高位几十年,如今虽然年逾古稀,各种老年病,常年身边跟随着医生,可日常的精神看起来还是很矍铄,随和中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质。
别馆从围墙外面看平平无奇,内却有许多乾坤,院子中央有个人工开凿的莲花湖,如今陶沛正在湖面泛舟吃着中秋螃蟹宴。
说是“吃”,他这岁数吃不了多少,主要是看着秘书和医生这些人吃。大家当着他面吃各种美食,也算是一种取乐于他的工作了。
傅椎祁上了船,笑着叫了声:“叔叔。”
陶沛抬眼看向他,笑吟吟地应了声,抬手招了招,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去。
陶沛的秘书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拿湿毛巾擦了擦手,起身为傅椎祁抽椅子。傅椎祁客气地对他摆摆手说:“没事儿,我自己来。”
两人相视一笑,秘书手上没停,还是把礼节做到了位,然后才回自己座位,没急着继续吃,而是笑吟吟地陪坐。另一旁的医生也没吃了。
能到陶沛的身边做秘书和跟随医生,这螃蟹再贵重,对他们而言也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并不馋,而且都是人精,自然都懂得如何供着大神。
傅椎祁和陶沛不是第一回两回相处了,当年他还不到十岁,突然的一天被带到了陶沛的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导致他童年悲惨的罪魁祸首。可当时的他根本不敢有所怨言,不敢面露忿色,甚至不敢说话。
那时陶沛比现在年轻,半隐退,绝对强势的气魄不如后来收敛得好,哪怕是笑眯眯着和人说话,没有疾言厉色,仍然能令人本能地心生惶恐。
小小的傅椎祁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都不敢抬头多看。陶沛问他什么,他回答的时候都有些结巴。
陶沛叫傅椎祁去自己身边,摸着他的小脑袋,很温柔地说:“别紧张,以后叫我叔叔就好。听你妈妈说你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男孩子还是要大方点,长大后才敢闯,才会有自己的一片天……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和叔叔说,知道吗?”
虽然这件事在荒诞中透着恶心,但傅椎祁确实从陶沛这里获得了自己失去的父爱。然而,归根结蒂,之所以傅椎祁会失去父爱,也是源自于陶沛的所为。
所以傅椎祁对陶沛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但无论如何,表面上他是藏好了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傅椎祁知道陶沛喜欢自己在他面前放松,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他越放松,两人越好似是父子,陶沛就会越喜欢。
所以傅椎祁坐下后就自然地一边问候着陶沛近来的身体状况,一边擦手拿东西吃,露出很随意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