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的話更是令當時小小年紀的他毛骨悚然,惠妃臉色枯黃,雙唇蒼白,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口中囈道:「孩子!莫哭!娘不是要走,娘是來陪你,娘就要來陪你了!」
見他神色悽然,葉青雲往他身邊靠了靠,把他的一隻手臂抱到了懷裡。
蕭鴻心中熨貼,拍拍他的手指示意自己無事。
「母妃去世後,今上對我的態度大為轉變,看向我的眼神甚至帶著一絲厭惡,我以為他是因為寵妃的離去而埋怨遷怒於我,直到母妃的奶娘去世。」
「奶娘是宮中的老嬤嬤了,母妃去世後是她在照顧著我,一直到我封王建府出宮,我離宮不過一年,她便病重,臨終前我去見了一面,她跟我說,一切因由天註定,讓我不要去有所圖謀,以免害了自己,還讓我去尋辛嬤嬤和一個叫冬嬋的姑娘。」
「這些年,離宮的宮女和嬤嬤有很多,年份久遠,記錄不好找,暗中打聽了許久,我才得知,辛嬤嬤和冬嬋姑娘居然都是之前長公主身邊的人。」
「長寧公主,是今上的胞姊,但她在正德元年時,便去了西虞和親,據今已二十三年,不對,現在過了立春,是二十四年了,同我的年紀一樣。」
葉青雲滿眼震驚,「所以,你懷疑——」
蕭鴻點了點頭,「那時季尋風來跟我說,辛嬤嬤找到了,但身體不好,時日無多,所以我才匆匆離去,這麼多事,當時我真的無從解釋。」
葉青雲理解他,「沒事,都過去了,那後來,證實了嗎?」
「還沒。」蕭鴻搖了搖頭,「她一直昏迷未醒,郎中說,可能是木僵症,什麼時候醒來,能不能醒都未可知,我把她安置在另一個莊子裡了,據平康不遠。」
那不就是植物人?
「那,如果真是的話,這麼多年長公主不該毫無音訊,自己的孩兒都不擔心麼?總要派人回來打探一二。」
不是他要挑撥,葉青雲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蕭鴻苦笑一聲,「這也是我的疑惑,我不想為她開脫,但她可能也身不由己吧,如我一樣。」
「自她和親之後,兩國再無戰事,但也沒有互通往來,所以,那邊的消息無人得知。我這邊想查什麼東西,也要偷偷摸摸,連外公都不能說,畢竟,他疼了我這麼多年,我不想讓他傷心。」
確實,大兒子戰死,小兒子一直未娶,就女兒去世前留的一根獨苗苗,若再不是親生的,真的無法想像老國公會有多難過。
說了這麼多,蕭鴻口乾舌燥,見葉青雲也有些疲累,一把拉起了他。
「先去吃點東西,喝點水,不能白來一趟,等會兒去池子裡泡泡,再說你母親的事。」
由於兩人還未有實質上的關係,所以蕭鴻命人在池子中間拉起一道帘子,各在兩邊泡,防君子不防小人。
即便沒人看著,葉青雲也沒脫光光,還是留了一件裡衣,打算等會兒出去的時候再脫。
他把眼睛閉上,感受著熱氣氤氳,權貴的生活可真舒服啊!我要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哪怕現在的他不缺錢了,冬天最多也只能在木桶里泡泡澡,跟這樣的池子可不能比。
不知過了多久——
「雲哥兒!醒醒!」
「你沒事吧?是睡著了嗎?我要過來了。」
蕭鴻聽到那邊好一會兒都無動靜,叫了也沒人回應,怕他暈厥在水裡,也顧不上禮儀避嫌之類的,直接掀開帘子蹚了過來。
霧氣繚繞中,卻見那人靠在池壁邊上睡著了,臉和嘴唇都被蒸得紅撲撲。
聽見有人至他旁邊,伸手揉揉眼睛醒了過來,還未徹底清醒的眸子顯得濕潤又懵懂。
蕭鴻一時間氣血上涌,那道防君子的帘子霎時被他拋在了腦後,直接把人壓在池壁邊親了上去。
哎!等等!
葉青雲將醒未醒,腦內警鈴大作。
大哥你沒穿衣服啊!
不會吧?雖然有些人理想的醒來方式是被帥哥干醒,可他這還是初次呢!
而且是在水裡,刺激!
蕭鴻親得氣喘吁吁,直覺懷中濕淋淋的衣服礙事,伸出手想一把扯掉,動作間手心卻碰到了硌人之物。
扒開衣領一看,居然是一隻精巧的玉蟬。
猶記得天熱時,雲哥兒穿著輕薄,頸間並無任何飾物。
蕭鴻疑惑道:「這是——」
葉青雲雖不曉得他為何因為一隻玉蟬收了兵,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這是我母親遺留之物,阿嬤交給我的。」
蕭鴻神色一動,又問他道:「除此之外,阿嬤還說了什麼沒有?」
「嗯。」葉青雲想了想,「說我母親是在正德元年,隨著流民一起流落這邊的,受了傷,被阿嬤救了之後便留在了她家,後來我父親因為家貧說親困難,為了報答阿嬤的恩情,我母親便自願和他湊成夫妻,但身體太弱,生下我不久之後便去世了。」
「正德元年?」蕭鴻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她有無說她叫何名字?或是說,她能不能言語?」
葉青雲更奇怪了,他怎麼會猜到這點,「名字未知,我母親自來時直到去世都不能說話。」
蕭鴻眼睛閉了閉,此事已有十分接近真相了,他摟住跟前的人,只覺得自己幸運又悲哀。
第66章平康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