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尚未作答,便听闻隔壁一声嘤咛,苍霁欲转头,却被净霖手挡住面。
“铃铛声。”净霖及时岔开,离开苍霁的束缚,“刘承德来了。”
苍霁还在愣神,没防备让净霖逃了。他将画卷递回瓶中,侧耳在如潮杂乱的声音中寻找铃铛。隔壁耐人寻味的喘息声渐重,那又湿又热的感觉勾子一般搔在苍霁耳朵里,打断他的寻找。
“太吵了。”苍霁起身拨开面向台子的珠帘,嗅觉在脂粉中也丧失了作用,他扫视一圈,“他若是藏在二楼,也寻不到。”
更何况这楼中也有蛮儿,脚踝上的银铃随着波浪般的摇晃荡起来,摇得人入骨酥麻。铜铃既不醒耳,也不突兀,迅被埋没其中,消失不见。
“他就在楼中。”净霖翻手扣过茶盏,茶水泼在桌面,但见石头小人拾起茶叶,拼成几个小茶叶人,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台上正在击鼓踏乐,苍霁突然退了几步,忍着脂香辨别道:“千钰”
“何处”净霖问。
“楼上。”苍霁掀帘而出。
廊间还正拥挤,经香散得极快,如不赶紧,便追不上了。苍霁拨人前行,不远处三楼木梯被堵了个结实,胭脂水粉扑得他喷嚏不断。谁知石头又忽然跑回来,茶叶小人跳上苍霁的肩头,用力指向二楼一间房。
这他妈还都挤在一起了
“我去楼上。”净霖已被挤涌向前,踩上了木梯,“你”
苍霁隔着人头牵够着他的衣袖,被喷嚏整得双眼通红,对净霖说:“不许跑”净霖还未答话,苍霁便松开了手,“等着我稍后便去捉你。”
两个人霎时被冲开,净霖看他片刻,转身上了楼。苍霁搓搓指尖,滑掉星点的莹光。他回身跟着茶叶的指挥,已经挤到了刘承德的门前,他伸手掀帘,岂料指尖一阵灼烫,倏忽现出个怒目而视的镇门神。
镇门神手提马鞭,对苍霁斥道:“小妖且退”
背后人潮一冲,苍霁已近了一步。镇门神立刻变色,劈手就打,竟不管不顾这满廊的凡人。
净霖上了楼,人少了许多。他在适才的挤身中挤出了汗,瞧着面色微红,额间汗点,倒像是饮了酒。他才打
量周遭,迎面便快步来了个女孩儿,对净霖跺脚娇嗔:“还饮酒了是不是你这混账,明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还要贪人那几口酒水快来快来,那边正候着呢”
说完不分青红皂白牵起净霖的衣便走,净霖顺着她的方向闻到了一丝经香,便一言不的随她去。路上掠过许多面门,或开或闭,里边皆是面容姣好的男男女女,正在上妆换衣,看着要登台的样子。
“千嘱咐万嘱咐叫你快些你就非要喝”女孩儿回头扇了扇手,睨净霖一眼,“幸好没混着一身臭酒味不然晚上少不了禀告妈妈给你一顿打底下那些金呀银呀算什么好货色值得你眼皮子浅到这个地步快去换衣,捯饬捯饬,马上就来人接。你往后的好日子,可都押在今晚了”
说罢女孩儿推开一扇门,里边已对镜坐了一人。女孩儿轻推净霖一把,对里边的人细声说:“钰姐姐,人来了,您给看着收拾收拾,我就在门外候着。”
门“啪”的合上,净霖从镜中见得那狐狸回头,虚境中的嬉笑欢态具锁在阴郁之下,连带着那一身女儿打扮也显出诡秘的美感。
千钰将净霖的身量看了,说:“怎地换人了”不待净霖答话,他便起身,牵着条珠玉链绕净霖一圈,说,“倒比原先的那个成色好。时不待人,脱吧。”
净霖说:“左清昼的尸身你藏起来了吗”
千钰猛作色变,净霖听楼下铃铛晃得乱,便知苍霁那头必起变故。他一步上前,问千钰:“你若就此罢手,还有转机。左清昼命虽已丧,魂却未散。”
千钰指间的珠玉链断得粉碎,他退一步,撑桌说:“你、你”
“京中藏的这个人,非你之力能够撼动。”净霖抬望房间,“九天境下来的人,换作华裳也不敢正面交锋。你何苦再继续。”
“但刘承德一介凡人”千钰冷声,“这老畜生枉费左郎多年敬崇,如今还想靠着神仙继续逍遥我必先要他断子绝孙九族皆丧”
“刘承德不过一颗不值当的棋子,杀左清昼的真凶另有其人,你想必已有猜想。你如执意继续,休说尸骨难存,就连魂也难保。”净霖说道。
千钰泪翻涌而上,他忍说:
“既然是神,何苦为难左郎。”
净霖哑然,只能说:“你为何来此华裳正在客栈中待你。”
千钰听得了华裳,便知他不是外人。他说:“刘承德明为朝官,实则身负搜刮美色的任务。只是我尚且不知,他到底是为人做事,还是为神,所以来此就他一番,欲意看看背后到底是谁。”
“不必去了。”净霖听楼梯间已经传来脚步,便问,“美色他找什么美色”
“形貌极美的男女”
千钰话音未落,门口的女孩儿已经与人寒暄起来,热切道:“来得早啊刘爷,里边还没诶”
千钰开窗,欲让净霖逃,哪知净霖劈手砸在他后颈,敲昏了狐狸。随后青光几绕,将千钰捆了个结实,滚地塞进床下。
门“哐当”被砸开,刘承德疾步而止,目光一凝。
但见那床沿坐着个女子,眉眼冷冷,却无端生出股撒火的艳色,美得晃眼。
女孩儿合掌陪笑:“您看看,这个还成吗”
净霖分外冷漠,将掌间一把珠玉撒了。他越冷,这貌就越见勾魂夺魄。
刘承德喉间溢了几声笑:“这倒是别具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