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个荷包重重砸在了蚯蚓兄的后脑勺上,蚯蚓兄卟叽扑,两个小弟惊喜大叫,因为荷包里是满满的金叶子。
“果然,紧要关头还是要靠我啊!”花一棠人未到,钱先至,洁白的靴子踩着夜明珠的明光翩翩入门,靳若跟在他身侧,好像一个灯架子高擎双手,掌心放着两颗夜明珠,头上还顶着一颗,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说好了啊,这三颗珠子算我的跑路费。”
蚯蚓兄的后脑被金叶子砸了个大包,但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捧着荷包声都颤了,“这、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林随安:“帮方刻还债。”
“我祝花氏财运亨通一帆风顺,就此告辞!”
蚯蚓三兄弟捧着金叶子连滚带爬跑了。
方刻闭了闭眼,从上爬起身,“你们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哈、哈、哈!”花一棠大笑三声,笑脸倏然一收,“你长得这么苦大仇深,根本不好笑。”
林随安:“噗。”
方刻咬牙,“你们到底想如何?”
花一棠长长“切”了一声,“是林随安非要来,我才不愿见你那张白得跟鬼似得臭脸……”
方刻皱眉,目光移到了林随安的脸上,这是他第三次仔细观察眼前的小娘子,第一次是在乱葬岗,她刀法凌厉恐怖,犹如鬼神附体,第二次是她看到那些白瓷坛,满脸兴致,眸光晶亮,第三次便是现在,她眉眼弯弯,笑得不怀好意,像只偷了鸡的鼠狼。
“方刻兄,”林随安自认笑得和蔼可亲,情真意切,“我们打算聘你做仵作,不知方兄意下如何啊?”
方刻呆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
林随安端着笑脸,“方兄这等检尸技术,若不做个誉满下的仵作,实乃我唐国仵作事业的一大损失啊!这位花家四郎即将入东都参加制举,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
“一个月十金,做不做?”花一棠啪一声合上扇子道。
方刻:“什、什么?!”
花一棠:“一口价,一个月五十金,包吃包住!”
方刻吸了口气,“我是大夫,不是仵作!”
“无妨无妨,法医也是医——咳,我的意思是,”林随安肃正表情,拉长手臂,眯眼瞄着手掌上的小抄,“所谓医者,救死扶伤也,所谓仵作,验尸求真也,一为生者,一为死者,看似相悖,但归其根本,皆是以人命为重,殊途同归也。”
方刻怔住了,看着柔和珠光下少女明亮如星的眼睛,那是一双满是信任的眼睛——对他的信任。
【一为生者,一为死者……殊途同归……】
他这般的蠢人,竟然还有人愿意相信他吗?
方刻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口气悠长得仿佛将五脏六腑的苦涩都吐了出来,垂眼施礼道:
“方某技艺粗鄙,承蒙不弃,以后定当尽心竭力。”
成了!
林随安大喜,对此次招聘结果十分满意:果然,想要留住此等心高气傲的高端技术型人才,还是要靠画大饼。
花一棠摇着扇子凑过来:“我没说错吧,你长得面善,只要你开口,他定会答应。”
林随安不以为然:“分明是我刚刚那一番关于人命生死的论述打动了他——”
“敢问何时签订雇用契约?”方刻冒出一句。
二人:“诶?”
方刻:“薪酬是月结还是日结?若是拖欠可有赔偿?赔偿标准如何?一日三餐是何等标准?可有茶点供应?住房是几进宅院?烦请都在契约上标注清楚。”
二人:“……”
屋檐斜斜切过日晕,晨光乍现的空落了一半在别院的树影下,风把屋檐下的铃铛吹得叮叮作响,林随安悠然倚靠在凭几上,指尖捻着木夏蒸的糕点,欣赏着河岳城五家总店掌柜的表情。
情景与三日前无甚区别,却已是物是人为。
不过三日,花一棠在河岳城名声大噪,五位掌柜如今对这个纨绔是又敬又怕,齐刷刷站在院中,垂着手,低着头,时不时用袖口抹去额头的汗水。
花一棠还是那般,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翻着账簿,时不时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诸位掌柜的表情,哼哼两声,将诸人吓得面色苍白,才懒洋洋收回目光。
“啧啧啧,”靳若道,“这个人心肠太坏了。”
“奸人自有恶人磨啊。”林随安道。
“猪人,喝茶。”伊塔的茶虽然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硬邦邦塞到了林随安的手里,靳若飞将整盘糕点都倒进了嘴里,指着仓鼠腮帮子表示自己没嘴了。
林随安僵硬端着茶碗,眼珠子一转,正好瞥见刚起床洗漱的方刻走了过去,大喜,不由分说将方刻拽过来塞给他茶碗,“方兄,来来来,喝口茶,醒醒神。”
方刻莫名瞅了几人一眼,鼻尖凑到茶碗边闻了闻,抿了一口,眸光一亮,一饮而尽,“还有吗?”
靳若“噗”一口喷了满糕点渣,伊塔满脸放光,迅又为方刻盛了一碗热茶,方刻索性坐在了案边,津津有味品了起来。伊塔高兴团团乱转,把茶釜、风炉、水勺、茶罗子都搬到了方刻身侧,专心致志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