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抹泪:“我手艺不好,罗家主您可别嫌弃,呜呜呜——”
他们的小娃儿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眨巴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问道,“阿爷阿娘不是带我来看罗阿翁吗?罗阿翁在哪?”
“罗阿翁就躺在那个大盒子里,六儿,磕头。”男人拉着孩子跪磕头,边磕边哭。
跪坐两侧的罗氏族人齐齐回礼,孟满将竹篮里的蒸饼放上贡台,颔谢过,罗蔻双瞳涣散,仿若木偶一般机械磕头回礼。
六儿磕完头,抬头看着棺材,又道:“罗阿翁,我磕完头了,你睡醒了吗?学塾的夫子教了千字文,我学会了,我背给罗阿翁听好不好?”
“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清脆的童声响彻灵堂,白纸灵幡轻轻晃动,出沙沙的响声。
四周蓦然一静,随之而来的是压抑的哭声,吊唁的百姓泪流满面,几乎不忍再听下去。
罗蔻静静看着六儿,虚无的瞳孔中渐渐凝出泪水,突然出凄厉哭喊,扭身朝着罗石川的棺木狠狠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随安倏然冲出一把抱住了罗蔻,巨大的冲力将她狠狠撞到了棺木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蔻儿!”
“罗家娘子!”
孟满和穆忠同时跑了过来,孟满面色吓得面色青白,穆忠冒了一头的汗珠子。
“啊啊啊啊啊!我要和阿爷一起去啊啊啊啊!”罗蔻趴在林随安的怀里嚎啕大哭,林随安轻轻拍着罗蔻瘦骨嶙峋的后背,心脏随着哭声一阵阵紧,罗蔻只有十四岁,若在现代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爱慕的情郎竟然是个渣男,还杀了自己的父亲,这太残酷了。
“呵,你还有脸哭?”
突然,灵堂中冒出一声冷笑。
林随安眼皮一跳,目光如电射了过去。
但见罗氏族人中一名年过三旬的小眼男子似笑非笑道,“还不是你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的阿爷,在这儿假模假样哭什么呢?”
孟满勃然大怒:“罗六郎,住口!”
“怎么,我说错了吗?”罗六郎拍了拍衣衫站起身,“若不是罗蔻非要抢别人的未婚夫婿,家主会死吗?”
“是啊,坏人姻缘,可是要遭报应的。”又一个罗氏族人道。
这句话就如同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罗氏族人纷纷出声道:
“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人家,逼人家郎君退了婚约,到头来又反悔不嫁,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若是我,我也忍不了!”
“自己不清不楚,拉着自家阿爷下水,害得人家郎君气急了杀了阿爷,害死了两个人,还装无辜在这儿要死要活的哭给谁看呢?”
“啧啧啧,好一个不知廉耻!”
“你们在胡说什么?!”孟满大吼,“闭嘴!闭嘴!”
“呦,看到了没,这还有一个死心塌的男人呢。”罗六郎脸上勾起嘲讽笑意,“罗蔻真是好手段。”
孟满右手扯过罗六郎的衣领,挥拳就打,却被罗六郎身侧的几个仆从抓住,狠狠压在上。
罗六郎整了整衣襟,居高临下瞅着孟满,“区区一个义子,连入罗家族谱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在这儿跟我大呼小叫,真是给你脸了!”
罗氏族人低声窃笑。
罗蔻停了哭声,呆呆看着罗氏众人,青白的小脸满是绝望,全身抑制不住抖。
吊唁的众人皆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齐齐退到了灵堂之外,交头接耳交换着信息,看着罗蔻的眼神愈犹疑。
林随安眯眼,一一扫过罗氏族人的脸,他们穿着丧服,绑着孝带,可脸上哪有半分悲伤之色,皆是眸闪精光,嘴角噙着得意,仿佛一只只看到肥嫩羊肉的野狼。
穆忠冷笑:“无利不起早啊。”
罗六郎环望四周,面露红光:“今日罗家主大丧,罗氏族人悲恸万分,家主死因复杂,但究其根本,皆是不孝女罗蔻所致,我罗氏断不能容忍此等女子担承家主大任,今日便请大家做个见证,重选罗氏家主!”
林随安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好一众罗氏族人,罗家主尸骨未寒,他们就露出獠牙准备吃绝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