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将阑年少时总爱来找盛焦玩,轻车熟路地溜达进去,四处看了半天,还翻了翻书案上未看完的书,笑吟吟道“看来你许久没回来了,我还记得六年前你也在看这书。”
盛焦注视着他眼底的倦色,蹙眉道“去休息。”
奚将阑已非修士,病骨支离比寻常凡人还不如,加上重伤未愈,脸色隐隐白,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随口敷衍几句,抬手将雕花窗推开。
盛焦院中种着好几棵桂树,窗一打开,浓烈桂香扑面而来。
奚将阑熟练地将手探出胡乱薅了一把桂花,坐在窗棂上轻轻舔着吃,随口问“盛家人不能全杀了吗”
守在外面的倦寻芳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和上沅大眼瞪小眼。
这奚绝也太敢说了
盛焦并未觉得冒犯,他摇头“无罪。”
“你好唉啊。”奚将阑嫌弃地说,“闷葫芦不会吵架就算了,吃了亏连脑筋都不舍得转你胡乱设个局让他们钻进去不就犯大罪了吗”
盛焦“”
奚将阑勉强从盛焦那张棺材脸上瞧出“你确定要当着獬豸宗宗主的面说这种话”的微妙,只好从窗棂上跳下来,拍了拍爪子“算了,这事儿和你说不来,我睡觉去。”
看在奚将阑将盛家那群人怼得说不出话的份上,倦寻芳勉为其难地准备去给奚将阑收拾偏室。
但奚将阑却完全没打算出门,竟然背着手溜达着要进内室。
倦寻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直接叫住他“奚绝”
奚将阑疑惑看他。
“去偏室”倦寻芳咬牙切齿,“宗主住处怎能让你一介犯人随意玷污这成何体统”
但凡换个其他男人,倦寻芳都不会如此警惕,但奚将阑满嘴“情有独钟”“玷污清白”,已在倦大人心中种下一颗“狐狸精、死断袖”的种子。
眼见此时奚将阑竟然敢去睡宗主的床,恨不得连下一堆结界拦住他。
护住了床,就相当于护住宗主“清白”
奚将阑每回见到倦寻芳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都乐得不行,笑嘻嘻地说“但是你家宗主都没说什么啊。”
倦寻芳瞪他。
奚将阑吊儿郎当地问盛焦“宗主,我能躺一躺您尊贵无比的榻吗”
盛焦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奚将阑知道他是默认,朝倦寻芳得意地一挑眉,如愿看到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舒爽地进了内室。
倦寻芳瞪他,还瞪他,恨不得把他瞪出去。
阳光从外倾斜照入,无意中落在奚将阑耳廓的璎珞扣耳饰上,让那颗天衍珠倒映着日光,直直射入倦寻芳眸中。
正气得半死的倦寻芳一愣,悄无声息倒吸一口凉气。
天衍珠
没人能从盛焦手中夺走天衍珠,还敢暴殄天物地安在璎珞扣上。
倦寻芳吸气,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蹦出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憋了半天,又颓然地垂下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上沅不懂他这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疑惑道“怎么了”
倦寻芳闷声说“别和我说话,我要静一静。”
上沅“哦”了一声,让他静静。
奚将阑涮了倦寻芳一顿,优哉游哉撩开竹帘进入内室。
四周布置摆件和六年前殊无二致,奚将阑扫了一圈莫名有些恍惚,好像这六年磋磨只是一场梦。
当年奚绝每每想见盛焦时,从来不会规规矩矩从大门进,而是偷偷翻墙越过外围的桂花林溜进盛焦住处,然后“哇”地从窗户冒出头来,想吓正在看书的盛焦一跳。
但盛焦从不会被吓到,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出现,打开窗户让少年像是阳光似的跳进来,照亮死气沉沉的内室。
奚将阑怀念地看了半圈,视线最终落在宽阔的床榻上。
若是放在年少时,他肯定撒着欢地一蹦扑上去滚得个翻天覆地,把那一丝不苟的床榻搅和得皱巴巴,然后在盛焦不满地注视下胡乱整理两下,笑嘻嘻地当做赔罪。
只是此时
奚将阑盯着那张熟悉的床,脑海控制不住浮现一副画面。
身着暖黄衣袍的少年奚绝懒洋洋倚在雕花床柱上,眉眼全是张狂倨傲,挑眉瞪着盛焦,喊他“盛无灼。”
盛无灼逆着光看不出什么神情,只记得他沉默许久,突然俯下身。
淡淡的桂花香轻柔落在唇边,艳红唇珠被压得一颤。
“啊”
奚将阑突然用力一踹床榻,近乎恼羞成怒地冲出内室,一把薅住倦寻芳,沉声道“我去偏室睡。”
倦寻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