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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21章内门弟子(第1页)

“现在,事情麻烦了。”

湛玄一行人顺利进入了重溟城,在一处客栈中安置下来不久之后,再次在客舍中碰头的四人都多少有点心情沉重。

重溟城封锁城池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已经是最先抵达的一批人了,就这样还差点被人拦下来。他们之所以能进城,靠的还是湛玄日积月累经营出来的“青筠剑客”的名气以及宋从心这过于唬人的表相。除了他们以外,那些后头抵达的弟子无一例外都被吕赴壑率人拦了下来。那些撒泼打滚扯头花的,全部都被利落地丢出了城池;好声好气讲道理的,也被人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领地。总而言之,全军覆没,无一幸免于难。

而宋从心这一行人,虽然进入了城池,但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吕赴壑虽然态度客气,但却警告了他们不许进入居民区以外的地方。而关于监视他们的眼线问题……别说特意安排眼线了,宋从心觉得整个城池的百姓都是眼线。他毫不怀疑只要吕赴壑过来询问一句,城中百姓们便能七嘴八舌地给他拼凑出他们的日常行进路线,只怕是连他们吃的面里有几朵油花都能数得清楚分明。

“重溟排外,名不虚传。”宵和苦笑不已。除了行动不自由以外,更难受的地方在于陌州作为距离云州最远的板块,这边还未能连接上地脉节点。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和城外的弟子进行通讯,想要传递情报只能出城或者动用一些修士的手段。

当然,对于他们这个修为的修士而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城还是很容易的事。但如何在到处都有眼线的情况下隐藏自己而不被人怀疑?又要如何从排斥外来者的海民们口中询问出跟东海相关的情报,并成功将其传递出去?

“重溟城很特殊,它并不是全然由凡人掌控治理的城池。姬家即便已经没落了,但族中应当还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坐镇。”湛玄点明道,“所以最好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否则很容易变成政治纠纷。北州那边……跟本宗的政见不合,若是被抓到把柄,以后怕是不得安生了。”

北州啊……宋从心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日课上学到的一切。无极道门不会在背后非议其他势力,哪怕那些势力与自身的思想观念不同,身为正道第一仙门的无极道门也时刻保持着求同存异的雅量。据她所知,北州是一片生存环境恶劣、治安极度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它占据了神州大陆最广阔的一块版图,但却常年处于极端严寒的天气之下。因此,北州并未发展出足以称之为“国”的文明,反而盘踞着许多自治的聚落。

因为环境太过恶劣的原因,那里是正道仙宗最难管辖、同时也无法施加影响的地方。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北州那边兴起了一股无名的势力,他们主张与正道修士截然不同的治世理念。这个无名组织认为,除修士以外的所有凡人都应该被视作同等,人间也不需要帝王,只要仙门的力量足够强大,某种程度上便能达成一种均衡的“平等”。毕竟修士本身也是人族的一份子,还未能完全超脱俗世之外,根本没有分成两个阵营的必要。

不过说起来,有件事情倒是让宋从心一直都挺在意的……

“姬家,姜家以及慕容家,究竟是如何掌控皇权的同时也踏上修行之路的呢?”宋从心无意识地喃喃。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之后,宋从心才突然间回过神来,她见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解释,湛玄便道:“关于这个,其中牵连着盘根错节的因果以及许多密辛。拂雪若是感兴趣,之后可以向掌教打听打听。简单来说,姜家是通过血脉秘法以及一些尚且不为人知的隐秘将道统传承了下来;慕容氏与其说是皇族倒不如说是一个民族的领袖,被其子民自愿祭拜;至于姬家,那就属于比较明显的了——”

“这个我听说过。”宵和挠了挠头,“姬家的修士,没有一位是能够突破炼虚合道之境的。即便是那位姬重澜城主,也只停留在分神期。”

宋从心听罢,却是微微一怔。

“师姐也知道的,修士严格来说还不是仙,而是走在羽化之路上的人。”宵和耸了耸肩膀,“人间界的皇族牵系着万千生灵的因果与宿命,承载着庇佑江山的气运。而牵连的因果多了,就难以做到羽化最后一步所需要的‘超脱’。所以贪恋权势之人,注定是无法成仙的。”

“姬家的传承从一开始就不完整,他们的道统传承顶破天了也只是修炼到了分神期。对于尘世而言,姬家即便掌握着足以移山填海的伟力,到头来也依旧只是此世不得超脱的生灵。同在天地的熔炉里,瘦一点的蝼蚁和胖一点的蝼蚁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顶多就是耐烧一点。”

宵和将心比心,忍不住道:“这其实挺可悲的,因为踏上这条仙途,分明能看见更辽阔无垠的天外天了。但走着走着,却突然无路可走了。”

“而且这还不是因为你走不动了,而是因为路就到这里。”

“……原来如此。”宋从心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该说天道是公平的吗?若要寻求超脱便不应眷恋人间的繁华。但姬重澜身为姬家后人,应该早就知道家族道统传承的缺陷。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成为了这偌大熔炉中的其中一枚柴薪。

“日落之前,我们先出去外头转转,看看有什么线索。”感受到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湛玄主动转移了话题,“我和师弟去东街打听一下武道大会的情报,顺便调查一下城中的兵-防布置。拂雪和梵大师则可以去西市逛逛,调查一下民生,同时探听一下关于深海的消息。”

湛玄的安排惯来妥帖,三人都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异议。梵缘浅在修炼闭口禅,无法开口说话,在探听情报方面自然便需要有人从旁辅助。毕竟梵缘浅目前的身份是路上偶遇之后、恰好与青筠剑客一行人同行的苦行僧。佛门弟子慈悲为怀,知晓重溟有难自然会想了解一下境况。而宋从心扮演的是一个不通武艺、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有一位强大的僧侣伴随在身侧,身为兄长的青筠剑客才好放心去处理其他事情。

所以,在“法莲师太”无法开口的情况下,自然只能由娇气的大小姐代她去询问一下城中遭遇的变故。

这整个过程之中,梵缘浅要做的就是站在宋从心身边,保持她那宛如面部瘫痪了一般的清圣笑容。而宋从心抗下了全部的重任,完美地扮演了一位“对重溟城灾变漠不关心但碍于身旁的僧侣而不得不帮忙询问”的大小姐。大概有的时候,人就是会有这样的心理盲区,有人眼巴巴地上去问了,对方便会不由得生出戒心。但若是他人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人们反而会对她放下警惕。

太阳落山之后,佯装对新买的珍珠手链爱不释手的宋从心“不情不愿”地被法莲师太带回了客栈,准备与湛玄宵和二人碰面。

然而,当她们回到客栈之时,却发现湛玄和宵和两人竟站在大堂处,被几名身穿重铠的将士围住。为首的领袖便是那位名为“吕赴壑”的武者,他神情冰冷,似乎在质问着什么。

看着眼前这一幕,宋从心心里不禁一沉。但她却是不动声色地上前,像个小女孩般娇憨地抱住了湛玄的袖子:“阿兄,你在做什么?”

“小妹。”湛玄见她归来,也配合着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没什么,只是吕将军问阿兄一些事。”

于是,众人便看见,那眉眼如珠玉生光般的少女颦蹙眉宇,虽无明说,面上却已有几分不耐之意:“那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我看着市集上有好多好看的珍珠与珊瑚呢。这要放在中原,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品相。虽然工艺粗糙了些,但还勉强能看得过眼。”

少女说着,便抬起了自己的手。她十指纤纤,如不沾阳春露水的羊脂白玉,指节干净得连一点皱皮都没有。那环在她手腕处的珍珠手链成色极美,珠圆玉润,但与少女那无一丝瑕疵与伤痕的肌肤对比起来,竟还略逊三分。

吕赴壑的目光落在少女平整光洁、没有半点薄茧的指腹之处,一瞬不瞬地看了好一会儿。良久,他才缓和了神色,道:“既然如此,吕某便不打扰两位贵客的雅兴了。”

他说着,身后的将士便迅速站直行了一礼,整齐有序地跟在吕赴壑的身后离开了客栈。

吕赴壑离开了,客栈大堂内似有若无的紧张气氛也逐渐消散,众人用饭的用饭,小二该招呼的招呼。人声鼎沸之际,人们还能隐约听见那少女不满的抱怨声:“这城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无礼。简直把我们当犯人似的……哼,要不是这里的珍珠和珊瑚……我才不想来呢!”

任性的少女嘀嘀咕咕地抱怨着,那溺爱妹妹的兄长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直到渐渐听不见声音了,客栈中的人这才笑着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

怎么回事?上楼梯时,宋从心敛了神情,淡漠地瞥了一旁满头冷汗的宵和一眼。

回去说。湛玄回了一个眼色。为了不引人怀疑,梵缘浅和宵和都是各自回房,只有宋从心和湛玄这对“兄妹”进了同一间屋子。

“小妹别气了,先前你也听别人说过,重溟城排外,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总是难免要排查几次的。”湛玄没有甩出静音符,反而继续进行着符合“柳青阳”性格的对话,一边掏出纸笔,一心二用地将情报写下,“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担心的。”

宋从心用力地踢了一脚一旁空着的椅子,一边神情淡然地坐下,也开始默写自己调查到的情报:“简直岂有此理,早知如此,我便不大老远地跑过来了。这城里的人这般无礼,连阿兄这样的人都要怀疑……莫不是、莫不是患了什么癔症!天天想着别人会害自己!”

“重光!怎可这般恶言恶语,你的家教都去哪了?!”湛玄垂了垂眼眸,似是想笑,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十分严厉。

“你凶我!我、我……!”宋从心依旧面无表情,写下最后一笔时便顺势扯断了手上的珍珠项链,用力地把它砸了出去。

伴随着珠玉落地的零碎声响,房间内一时间恢复了寂静。宋从心和湛玄沉默相对,随即,两人同时将墨迹未干的纸张推向了对方。

湛玄纸上写着:宵和寻借口登高,被发现。东海生异象,涨潮数丈,已没浅滩,不见退势。月相有异。涛之起也,随月升衰*。

宋从心纸上写着:海民不惧海啸,因前城主留下的平海法器,海民以此抵御海洋。夜深之时,海民不被允许靠近海岸。

两人看完了对方的字条,手中灵火同时一燃。那脆弱的纸张在火焰中燃烧殆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火光映红了两人的面容,宋从心眼帘轻阖,湛玄面露思索。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关键点——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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